李敃窥：习近平“破例”访韩之旅的另一视角

原载于：中国网，7月7日

李敃窥（Lee MinGyu） 察哈尔学会研究员

习近平此次访韩可以被定义为“时点”外交的成功案例。中韩两国不仅通过“择时”，把中韩关系由“政冷经热”推向“政温经热”，还以“隐晦曲折”的方式向日本和朝鲜等成功地表达了某种不满。从访问效果来看，此次访韩中后一作用更为明显。然而，此次被视为亲善之旅、信任之旅、成功之旅的访韩之行，却再次暴露了东北亚各国仍彷徨在冷战与经济全球化之间，政治外交关系依然错综复杂。这一事实意味着中韩各界在庆祝两国自1992年以来取得的丰硕合作成果时，还需正视东北亚地缘政治安全的这一现状。在中韩两国的友好巨轮“风好正扬帆”之际，为了其能“乘风破浪，不断驶向和平与繁荣的光明彼岸”，最为需要的就是对现状的理性看待和对将来的“未雨绸缪”。

习近平此次访韩可以被描述为“破例”之行。这是因为他的这次访问至少创造了四个“首次”：一是就任国家主席后首次访问韩国；二是首次专程对单个国家进行访问；三是中国国家主席首次在大学而非国会发表讲话；四是中国国家主席首次先访问韩国而非朝鲜。这四个“首次”无疑抓住了世界各国的眼球，提高了对此次访韩成果、尤其是《联合声明》的关注度和期望值，长达2小时45分钟的首脑会谈更是引人注目。

从《联合声明》的基本结构和总体内容来看，此次访韩可以看作是习近平对韩国总统朴槿惠去年6月“信心之旅”的回访；也可以看作是为了进一步深化和充实中韩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将去年《联合声明》中的诸项内容具体化而再次调整和确定两国的立场和共识。

从《联合声明》的各项内容中，我们还可以判断出，中韩关系已经进入“政温经热”的新阶段。与去年6月份《中韩面向未来联合声明》相比，中韩关系的确正朝着“政热经热”的方向在发展，但仍是以经贸关系为主、社会文化交流为辅的基本态势。虽然近一年来中韩两国领导人“保持密切沟通，新设各层次多种战略对话机制，构筑了前所未有的高水平战略沟通关系”，但是两国间的交往仍然谈不上是“政热经热”。或者更确切地说，中韩关系只是在经济合作上“更上了一层楼”。

中韩两国关系进入“政温经热”状态的依据有如下几点：一是在两国关系的定位上，中韩首脑提出了要将中韩关系构建为“成熟”的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二是在政治安全领域，双方商定于2015年启动海域划界谈判；三是在经济合作领域，中韩两国领导承诺争取在年底前完成《中韩自贸协定》；四是在人文交流领域，中韩两国在领事关系、旅游、教育交流等领域达成了更多新共识，希望以此实现到2016年时两国人员往来达到1000万人次的目标。

然而，在此次首脑会谈中，朝核和日本右倾化等问题却是地区各国最为关心的议题，也是四种“首次”、尤其是“优先专程访韩”备受瞩目的主要原因。由于在这一问题上中韩达成的共识仍然有限，因此两国关系在目前还只能称之为“政温经热”。

此次习近平“破例”访韩的真正意义绝非仅限于中韩之间所达成的合作成果与共识，还包括从中展现出的中韩两国在地缘政治领域上的基本立场和妥协范围，以及日本和朝鲜等东北亚相关国家对此的解读和反应。更为重要的是，以此为标杆，我们可以更加理性、客观地看待东北亚政治安全格局并展望其未来。

必须认识到的是，传统的“中朝——美日韩”分野仍然是东北亚政治格局的主线。在中朝关系方面，尽管此次访韩打破了中国在国家元首访问上“先朝后韩”的外交惯例，更兼7月2日朝鲜向半岛东部海域发射2枚短程飞行物和日朝关系改善等事件的影响共同引发了类似于“重韩轻朝”热议等争论，但是事实上却并没有改变原有的基本格局。一方面，韩国在这次首脑会谈中并没能说服中国把“朝鲜弃核”或“反对朝鲜核试验”等措辞写入《联合声明》。这充分体现了中韩关系的改善和中朝关系的正常化并不意味着中国要削弱或放弃与朝鲜之间的友好关系。对中国而言，朝鲜依然是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邻国。另一方面，在美日韩关系与日本政治右倾化上，考虑到日本诸如“河野谈话”、“解禁集体自卫权”等种种倒行逆施以及美国对此的默认，外界普遍预测中韩两国首脑会联合公开抗议甚至谴责日本。但是与预测相左，在《联合声明》中，中韩两国并没有直接提及日本的政治右倾化问题，而且韩国对历史纪念活动也表现出了消极态度。这说明，虽然韩日之间存在历史问题，但是韩国更重视以韩美同盟为基础的韩日政治经济合作，并且在这一同盟框架内解决与日本的争议。从韩国“日朝接近”中的态度也可知，对韩国而言，为了解决朝核问题和维持韩美同盟，日本仍然是必须维持良好关系的邻国。由此可见，任何试图打破现有东北亚国家关系的单方面行动都会引起其他国家的不满，而这阻碍了国家之间的深层合作。因此，东北亚各国应不断创造进行多边外交的机会，消除国家之间的“不确定性”因素。从这一点来看，重启六方会谈又是一项明智的政策选择。

“经热”是中韩乃至东北亚相关国之间的主要国家的关系特征。此次访问中，习近平反都在反复强调中国已经成为韩国的五个“最大”国家，而其中的三个都存在于经贸领域。中韩之所以能在短时间内发展为战略合作伙伴关系，就是因为两国在经贸领域追求共赢，致力于形成“经济相互依存”局面。虽然经贸合作不一定能推进政治安全领域内的合作，但是密切的经贸合作关系会给当事国提供更多的合作契机。因此，包括美国在内的东北亚相关国家应当更进一步地重视彼此间的经贸关系，并努力将经贸领域内中的合作扩展到政治安全领域。

历史问题则是妨碍东北亚国家之间合作的主要障碍。中韩（朝）、中日、韩（朝）日之间都存在着包括领土争端在内的这一性质的问题。此次访韩，日本政治右倾化也是主要议题之一。然而，从会谈结果来看，历史问题既是能推动两国政治合作的催化剂，也是会造成两国政治矛盾的火种，双方在历史问题上的共同行动可能还需要慎之又慎。更值得注意的是，中韩之间的历史纠纷还没有被提上此次首脑会谈的议程，而这些争议同样也是阻碍中韩两国友好发展的因素。不过，这一事实反过来也说明，东北亚各国之间的历史问题并非必然会造成国家之间的纠纷。历史问题是否会被政治化实际上取决于各国领导的执政能力和理念。

习近平此次访韩，为中韩两国友好发展创造了许多机遇。中韩关系“正处在大发展的新起点上”，中韩两国能否抓住来自不易的机会，能否让中韩友好巨轮破浪前进，主要取决于中韩各界能否理性、客观地正视中韩两国所取得的丰硕合作成果以及东北亚政治与安全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