８月1日斯诺登获俄罗斯政府一年政治庇护，入境俄国，引发美国高度不满，9月两国领导人的元首峰会也延宕。美国智库方面就此提出新冷战的观念，但美俄是真的认真开始新冷战，还是各自上演国际问题国内解决的戏码呢？基本上斯诺登事件都变成美俄中的内部问题解决的一部分。美国希望借此把一些在九一一事件后形成的安全防护更加合法化；中国则不希望斯诺登挑战自己国家和香港的引渡法，俄罗斯也希望斯诺登为自己提供美国的安全构想框架，甚至不排除把斯诺登培养成为自己的高级黑客。

斯诺登促使美国法律重大改革

在很多媒体的报道中，甚至包括美国媒体本身对于斯诺登事件导致美国政府的尴尬渲染很深入，而实际上还有很多出入。当年阿桑奇在维基解密的事件上，美国战略与国际研究中心总裁兼首席执行官约翰?海默就亲自和笔者解释过美国内部高层的真实看法：首先，维基解密所涉及的所谓机密文件对于美国政府内部而言已经不很机密；其次，这些文件的公开有助于外界了解美国外交的运作方式；最后，在美国遇到经济危机时，很多国家此时都有挑战美国的欲望，开放一些档案有助于这些国家了解美国的真正实力。

美国另一高层在智库会议后私下表示，斯诺登对于美国在网络安全上的损失不大，主要是一些年轻人对于美国经济危机出现埋怨，这现象需要引起注意，反正中国和俄罗斯也希望了解美国网络安全的整体情况，这样也有利于展现美国的软实力。如果美国本土内部的年轻人对于现状不满就采取到其他国家寻求发展，这种模式是美国未来需要注意的，而且如果一旦发现这种要在最短的时间内取消其护照，使得这些人必须采取假护照或者逃难的方式，这样更方便判这些人为叛国者，美国在处理非关键人物时的手段还需要改进。

另外，美国国会对于国防部和安全部对于网络的安全检查早有不满，希望在国会进行具体的听证，这次斯诺登问题的爆发，可以促成美国国会在法律系统内部对于这些部门进行了解，尽管这样会阻止美国在网络安全问题对于俄罗斯和中国的指责，但这样会舒缓美国国会对于安全部门和国防部门的不满，基本上，斯诺登案件对于美国来讲是内部进行调整和沟通的机会。

来自北约美国军方一位副司令官向笔者透露了一些真实想法。斯诺登并不是一个安全方面的关键人物，甚至当知道他已到香港时，美国方面还不知道是否要吊销他的美国护照。但他确实会引起美国的一些司法改革。因为九一一事件后，小布什为了打击恐怖势力，在全世界范围内建立起安全网，但这些安全网的执行是否符合法律呢？现在看来还存在问题，对此，美国众议院和参议院早就有意见，通过斯诺登至少可以把一些需要改革的地方提前进行。美国北约在欧洲的安全行动同样也需要更强大的法律保障。美国政府本身并不是一个希望改革的机构，但参众两院和媒体所提出的改革，在很大程度上政府也不接受，这样导致美国的一些重大改革都是在一些重大事件发生后被动进行。

提出软实力构想的约瑟夫?奈（Joseph S. Nye）教授早在上半年就向中国政府投书关于网络黑客的问题，认为黑客行为要符合中国的法律，甚至黑客行为要受到中国人大的监督。约瑟夫?奈就提出，美国的黑客行为前一般都会咨询律师，这样方便在参众两院质询时不出现问题，之前美国有一份较为机密的文件，被中国不同部门的黑客拷贝了五份，然后又做成不同的报告给不同的部门，可见中国黑客行为的合法性存在问题，如果没有相关法律，很有可能中国黑客就会产生混乱，由为国家服务变为替利益集团服务。美国企业因为黑客而受到损失的话，美国方面不知道是找中国政府还是企业来赔偿。

俄罗斯充分利用斯诺登

在斯诺登事件中，俄罗斯主要希望能够首先把斯诺登所掌握的美国网络控管的整体布局搞清楚，这一点与中国比较不同，中国比较注意具体的网络技术，相对而言，斯诺登对于俄罗斯会比较有用。如果斯诺登在莫斯科接受训练成为在莫斯科的网络专家，那么，美国的损失会更大，美国总统奥巴马已经宣布斯诺登为非爱国者，这样斯诺登未来回到美国的可能性已经不大。

俄罗斯比较擅长在系统上观察美国的漏洞，这是斯诺登在俄罗斯会比较受到重视的主要原因，而且俄罗斯已经提出，如果斯诺登能够不损害美国的利益，不再对外放话，俄罗斯逐渐了解美国在网络安全的布局和未来的走势，这对于俄罗斯在网络系统方面的技术改进，会产生很大的好处。

中国方面有关人士认为：斯诺登在到香港之后，其所掌握的信息对于美国的很多网络技术的具体细节不是很清楚，而且中国在处理安全和外交问题时，比较没有经验，而且中国内部搞网络安全的也对于未来中美的外交麻烦没有任何的经验可以寻找，而且这还涉及香港司法独立的问题，如果斯诺登留在香港的话，那么香港的司法就会和即将到来的占领中环、普选等问题结合，尤其是梁振英周边的官员的诚信和香港司法的判决漫长程序，这样美国非常有可能干涉香港的司法进程，从斯诺登案件，到香港的普选、占领中环，未来斯诺登就可以成为美国对于香港事务进行指导的借口，这对于中国来讲是弊大于利。

如果斯诺登进入中国内部，这对于中国和美国的领导人之间的友谊也是重大的挑战，如果自此，中国国家领导人和美国的见面每次都要提出这样的问题，那么，中国就会在人权、经济和斯诺登问题上全面陷入被动。

斯诺登对于中国是内政问题，而对于俄罗斯来讲则是完全的外交问题，而且对于俄罗斯掌握美国整体的网络安全，好处很多。斯诺登则曝露出美国在安全问题上，对于个人的掌握程度比较欠缺，可能美国更加关注一些移民或者二代移民的忠诚度，对于老移民甚至是白人老移民可能更加放松管制。反倒是俄罗斯在内部问题上没有太多的顾虑，俄罗斯利用斯诺登案件，主要是考虑国际因素。

九一一事件之后，美国对国内居民的监控逐渐加强，同时对于北非、中东、阿富汗周边的中亚国家的监控也在增强，这使得在中亚周边的中国和俄罗斯大为紧张，中国和俄罗斯都认为美国在这一地区的资讯控管是对其的挑战，但同时中国和俄罗斯也对于美国逐渐有效控管阿富汗和中亚深感好奇，毕竟在80年代苏联入侵阿富汗付出巨大代价，也没有管理好阿富汗，八年后颜面扫地退出阿富汗。

俄罗斯需要了解整体的美国网络安全的设计情况，这样可以在防范网络上取得一定的优势，这些斯诺登比较擅长。中国在中亚和阿富汗也没有很好的方法来处理东突的问题，东突问题的焦点其实并不在于世维会和土耳其、德国的东突总部，问题的根节点是新疆内部的恐怖事件有突发性和偶然性，这样北京也需要了解美国在中亚和阿富汗控制问题的方法，尤其在网络中对于海量信息的处理，尤其是阿拉伯语海量信息的处理方式，而这些恰恰是斯诺登无法提供的。

斯诺登事件的发生表明现在的世界各国基本上没有太多的危机，而都借助相关的事件来摆脱国内问题的危机，可以说俄美中在整个事件中没有受害者，也没有完全的受益者。

（吴非：中国察哈尔学会研究员、美国乔治城大学访问教授；原载于新加坡《联合早报》，2013年8月24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