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原慎太郎式思维与美国右翼智库和媒体之间的三角互动关系

吴非 

暨南大学教授，察哈尔学会研究员

池敏  

暨南大学硕士研究生

内容摘要

日本经济经过二战后的快速成长，又陷入了二十年的低迷，日本的未来方向在哪里？在日本长期的弱势政治、强势经济出现空前的危机以及民众陷入迷茫之时，石原慎太郎以日本右翼的极端保守主义者身份出现，利用美国右翼智库战略扩张的思维，并使用为媒体喜欢的标题语言，发展右翼思维，左右日本政治发展的方向，成立政党。最近，美国国会共和党资深成员沃尔特･琼斯和查尔斯･兰格私下对笔者表示，美国智库的主张反映一种政策的试探和舆论的塑造，并不代表美国的未来方向。这个观点主要反映了日本右翼可能对美国智库产生的影响，进而误导美国国会做出对中国决策的错误判断。美国为三权鼎立的国家，大政府始终不是美国国会和媒体所希望的结果，强大的政权或者快速经济不是美国追求的终极目标，这意味着任何的战略扩张，甚至以中国为敌都不是美国政策存在的意义。美国的再平衡政策强调是一种有机合谐的稳定，而日本企图扭转美国亚洲政策来鼓舞亚洲国家围堵中国，这种舆论的操作与媒体的宣传应该受到中国以及亚洲国家的警惕。只有世界各国均衡发展、社会稳定才是美国三权分立的宗旨。美国传统基金会成为石原抛出议题的发源地。石原慎太郎与美国右翼智库、媒体间的互动行为非常值得分析，另外中国也需要加强对美国国会的游说，否则美国国会也会在某个时间做出和中国政策相违背的决定。

 关键词：钓鱼岛，智库，石原慎太郎，媒体

壹、      前言

2012年4月16日，石原慎太郎在美国传统基金会演讲中突然抛出东京政府购买钓鱼岛的计划，令社会舆论一片哗然。2012年10月起，80岁高龄的石原突然辞去东京都知事一职，并组建新党，意图打造日本政坛的“第三极”势力，向日本国政进发。从智库外交到国内媒体造势，石原个人的保守主义政见也伴随着曝光率的频频提升而得到传播。

而与此相对，中国政府官员、学者对美国智库影响力有限，对美国国会的游说更无从谈起。美国智库中来自中国的访问学者并不多，中国声音依旧薄弱。而近期，美国国会着手通过设立“防火墙”的决议。对此，中国亟需加强与美国国会的互动，并综合利用各种传播路径提高政府动态的信息透明度，为中国在国际交往中争取有利地位。本文将尝试从石原在美的智库外交行动及其在国内的媒体造势行为来分析石原慎太郎在践行保守主义价值观念中的行事逻辑，促进中国政府公共外交活动的开展。

贰、石原与美国右翼智库的互动

美国的传统基金会是石原“购岛”行动的起源地。2012年4月16日，石原在传统基金会发表演讲，席间突然抛出了东京都购买钓鱼岛的计划。对此，在场的传统基金会亚洲政策研究中心的研究员久美横江事后回忆说，“现场气氛瞬间凝固了”，“当时无法理解石原的用意”，“会后询问东京都随行官员，甚至他们也同样不知道石原知事的此行计划”。可见，石原本人对购岛计划的慎重和顾虑。那么，石原缘何选择在美传统基金会公开？

一、在美寻求保守派力量的支持

石原作为日本的右翼政客，具有极端的保守主义观念，这与传统基金会在价值观念上有共通性。传统基金会（The Heritage Foundation）是当今美国最大、最有影响力的保守派思想库之一。其宗旨和使命是阐述和推进以自由企业、有限的政府、个人自由、美国传统价值观念和强大的国防等原则为基础的保守的公共政策，“建立一个自由的、充满机遇的、繁荣的和公民社会旺盛的美国”[①]。与一般的思想库不同，传统基金会有着自己鲜明的保守立场和价值取向，并对此大力推销。历经韩国、日本的大选后，传统基金会在官方网站上直言不讳地表明自己的立场：传统基金会欢迎日、韩保守派政党掌权，并称这有利于加强其与美国的关系。[②]尽管两国的文化背景差异显着，石原的保守主义观念与传统基金会所秉持的美国保守主义观念并不能等同，但石原坚定的保守主义立场还是得到了传统基金会的认可与演讲邀请。

事实上，传统基金会向来对华态度强硬，大力鼓吹“中国威胁论”[③]。而其与日本的关系却密切得多。2007年，日本的防卫大臣久间章生曾在此智库发表修改日本武器出口三原的决定。中日钓鱼岛撞船事件发生后，对于日本释放中国船长的行为，该智库评论日本政府的这一决定是“日本投降了”。

促成新的学术研究热点，寻机利用智库“建言献策”功能左右美国国会决策。

传统基金会被认为是众多思想库中离国会最近的一家，向来保持着与国会、政府的频繁接触。其研究员可在国会的听证会上积极发声，并为议员提供各种政策信息。此外，传统基金会的相当一部分研究员都曾经是国会议员或国会各委员会工作班子的成员，在美国具有“旋转门”特色的政治制度下，完成着研究员与官员之间的身份交替，如美国史上首位亚裔女阁员赵小兰[④]。各个智库每年也都有大量的研究报告、期刊、简报、专着出炉，如传统基金会《政策评论》、布鲁金斯学会《布鲁金斯评论》、国际战略与研究中心的《华盛顿季刊》等，这些刊物都是美国政府官员和研究人员的必读刊物，引导着美国国内精英阶层舆论。从某种意义上说，石原正是以智库外交的方式，向美国专家、学者透露日本东京政府的前言动态，双方互通信息，交流思想，促发新的学术研究热点，并间接借助智库的影响力向美国国会传达日本东京政府的声音。

在石原结束此次演讲后的短短半年多时间内，美国多所大型智库专家学者加快了对钓鱼岛、日美关系的研究，此方面成果在数量上有了大幅增长。据粗略统计，传统基金会中提及石原慎太郎的文章共9篇，其中5篇的发表时间在石原慎太郎演讲结束后。而另外四篇文章的发表时间均集中于上世纪90年代初，内容主要针对于石原所出版的《日本可以说不》（1989）、《日本还是说不》（1990）、《日本坚决说不》（1991）等以反美言论着称的系列作品。另例在美国外交关系协会上，仅2012年相关方面的研究成果数量达8篇，超过了以往年份的数量总和。2012年10月5日，传统基金会亚洲政策研究中心的部长沃尔特·洛曼等随行三人前往东京，以钓鱼岛问题为中心，与负责安保问题的国会议员进行交流。可见，石原在美国传统基金会所发表的演讲对美国学界的影响力。

二、借助智库的媒体关系网，引导公众舆论

由于智库研究员多拥有广泛的媒体关系，石原作为政府官员，其与智库研究员之间的互动间接为其增加在媒体中曝光的机会。传统基金会开创了一种新型的公共政策研究机构模式，曾被《时代》周刊称之为“鼓吹型思想库”。它一方面通过自办媒体的方式进行观点营销，如定期出版刊物报告、设立播音室、完善网络平台等，为受众提供有关政策报告、学者分析评论、新闻、会议等文档或视频资料，全方位为受众传递智库信息。石原本人在传统基金会的演讲录像正是其官方网站实现全球传播。另一方面，传统基金会鼓励专家研究员参与媒体工作，引导社会舆论。这方面的例子俯拾皆是，例如传统基金会亚洲政策研究中心成斌和日籍访美学者久美横江，两人均对石原挑起购岛争端后的东亚格局抱以极大的关注热情，同时两人均有强大的媒体背景。作为中国军事问题的专家，成斌常做客CNN，BBC国际频道、ITN等频道的节目，曾接受《时代》杂志、《华盛顿邮报》、《金融时报》、《彭博新闻社》等媒体的采访；而久美横江则担任着NHK关于美国政策的编辑、日本政府广播的编辑，在2008年的美国总统中她曾为NTV进行现场评论，同时也是TBS的早间评论员，并曾为朝日新闻、每日新闻、读卖新闻等撰写评论，在关于政策经济的杂志上发表文章。

石原处心积虑地安排美国的传统基金会作为东京购岛计划的发布地，意图缓和钓鱼岛领土争端的敏感性，并寻求通过智库广泛的关系网来获得舆论与政策的支持。

叁、石原与日本媒体的互动

自20世纪90年代初泡沫经济崩溃后，日本经济长期处于低迷状态，甚至大有从“失去的20年”向“失去的30年”过渡的趋势。而建立在民主政治基础上的日本内阁更迭频繁，历届政府高喊改革但实效不大，加之日益严重的人口老龄化问题，东日本大地震遗留下的核污染问题加剧了日本社会的重重矛盾。而与此相对应的是，中国的崛起和世界多极化趋势的增强。在此“内忧外患”之下，日本社会保守化趋势增强，而在保守主义路线上，石原可谓走得最远。其在媒体上的造势行为大致具有以下特点：

一、以标新立异的媒体语言吸引媒体的关注报道，传播保守政见

石原擅用文学辞藻，其政治语言表述简明清晰，语气强硬，描述问题往往一针见血，且常借用具有冲击力、刺激性的比喻。如石原曾痛骂驻日美军是“看门狗”，“美国割掉了日本的睾丸，日本只能当美国的太监”。2011年12月4日，石原又在记者招待会上爆出“日本是美国的情妇”，直截日本人痛处。石原本人似乎特别热衷于挑破这种路人皆知却闭口不谈的话题，抓住一切机会和话题为自己的国家发出声音。这种能言人之不能的气概也使石原拥有更多的媒体亮相机会，从而人气大增。

此外，石原的媒体语言具有鲜明的断言色彩，善于从复杂的事物中抓取一面，进行政治鼓吹。法国社会心理学家勒庞曾经说过，一个断言越是简单明了，证据和证明看上去越贫乏，它就越有威力。　对节目时长或版面空间有限的大众媒体而言，简单的两元对立话题往往因易于操作、传播效果显着而受到青睐。而石原具有断言色彩的媒体话语不胜枚举，如2010年 8月15日，石原在结束参拜后，猛烈地攻击菅直人内阁全体成员不参拜，称“这帮家伙不是日本人”。2012年末，石原鼓吹修改日本和平宪法，断言“宪法是造成日本的衰弱、孤立境地的最重要的原因”，日本要重返世界，树立国际威望“宪法不得不变”。

而日本媒体早已实现了高度的商业化运作，为了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中生存，媒体倾向于选择具有眼球效应的议题。而形象鲜明、言语犀利、观点偏激的石原恰恰迎合了媒体求新、求异的需求。加之石原本人深谙媒体与政治的关系，通晓媒体的新闻价值观念与运作规律，总能持续地吸引公众的注意力，让公众的情绪高潮迭起，这使其备受媒体的追捧。

二、诉诸于极端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情绪，希冀唤醒“沉沦”的日本

石原具有强烈的民族优越感和狭隘的民族主义意识，是日本极端右翼势力的代表，对自己的国家、国民大有“恨铁不成钢”之意。他曾每月为《产经新闻》撰写一篇专栏文章，栏目名为“日本啊”，希冀唤醒“沉沦的、脊梁塌陷”的日本。

对于如何唤醒沉沦的日本，石原的回答是“今日的日本已经丧失了民族自豪感，只有外来的压力才可以把日本人从自我满足中惊醒”。这句话道出了石原媒体造势的“良苦用心”。

埃里克•霍弗曾说，“仇恨是最有力的凝聚剂，共同仇恨可以凝聚最异质的成分”。一个有意发动群众运动的领导人，应该让群众相信魔鬼的存在，而且这个最理想的魔鬼“还应是个外国人”。这一点也在石原的行为上得到充分印证。2012年12月21日，石原在就任维新会党首时发言称，“一直以来，日本是在被中国轻视以及如‘小妾’般看美国脸色中走过来的，如果无法把日本重塑成更美更强大的国家，我死不瞑目”。石原在鼓动国民共建理想国度的时候，也把炮口对准中国、美国，极力煽动民族敌对情绪。2011年，日中关系调查显示将近80%的日本人“对中国没有好感”。2012年，日本言论NPO调查显示，超过80%日本人“厌恶中国”。基于日本社会广泛的厌华情绪，石原反华言论不仅迎合了日本保守派的心理，也在某种程度上充当了这种情绪的煽火者。在公开场合，他始终保持着对华强硬的姿态，反复以“支那”蔑称中国，并尖锐地批判“战后日本一直是美国的妾，长此以往，也很可能成为支那的妾”。而在朝鲜导弹事件炒得沸沸扬扬之时，石原再次暴走街头，称“为了日本人的子孙后代，日本绝不能沦为支那的属国”，“日本必须集结力量进行维新改革，成为堂堂正正的国家”。

在日本经济长期低迷，政局动荡不安，普通百姓深感迷茫之际，石原以铁血政治家的姿态站出来，煽动狭隘的民族主义情绪，并以此作为激励日本国民，传播保守主义价值观念的手段。这一点值得世人警惕。

三、主动接近媒体，全方位地利用传播渠道

美国前国务卿艾奇逊曾说，寻求公众支持必须要把自己的观点表述得“比真理还清楚”。在剧场政治中，媒体对政治的影响举足轻重。若能通过媒体赢得公众的信任与理解，政策的实施与推行方可事半功倍。在这方面，作为东京都知事的石原也做出了榜样。

石原精心地培育自己与媒体之间的关系。每周五，石原都要例行出席记者招待会，回答有关东京都政的各种问题，并以视频、文字形式在官网上公布会议细节。此外，石原也在媒体行业积极拓展自己的人脉关系，如《产经新闻》社长水野成夫、《读卖新闻》社长渡边恒雄都与石原关系匪浅。石原的诸多保守政见都借由两大报纸的版面传播。

石原非常重视电视的运用。2005年5月中国反日情绪高涨之时，石原带着国旗驾船登上具有战略价值的“冲之鸟礁”，并在岛上挥舞国旗、亲吻土地。当晚日本的各大电视台几乎都在头条对他的登陆情况进行实况转播，其“爱国形象”让日本人动容。另外，为了加强其亲民的形象，石原深入基层，时常以身穿工作服、头戴安全帽的形象出现在电视上。电视政治节目在日本非常流行，如NHK“日曜讨论”，朝日电视台的“周日课题”等等。石原热衷于参加电视节目，在节目中引经据典大谈日本历史与现状，并热情与电视观众交流。

此外在政务公开环节，石原也特别注重对网络平台的运用。东京都网页上特设「知事の部屋」一栏，具体内容包括知事的个人简历、致东京市民的话、施政方针、记者招待会、出席的广播电视节目、日常公务、海外差旅、与东京都市民的主题讨论活动、政务活动照片、公务开支细目等。

肆、结论

石原慎太郎是日本保守主义价值观念坚定的追逐者，也是推行、实践保守主义观念的行动派。对于保守主义价值观念的推广，石原以和智库交往的手段来解决日本近二十年经济发展中遇到的困难和外交、内政的不和谐性，现通过美国保守派智库传统基金会影响力，间接地提升个人政策的民众知晓率和推广保守主义政见，寻求舆论和政策上支持。而在国内，石原积极培育自己与媒体的关系，并以有争议言论频出的方式争得媒体曝光，传播个人保守政见。同时以民族敌对情绪，以求激发日本民族的“骨气”，建立“美丽而强大”的国家。相对于中国需要与美国保持更多的互动与沟通，平衡日本右翼思想对美国国会决策中国政策的不利影响。石原慎太郎所推广的个人政策和智库、媒体的三角互动关系成为关注的焦点，而中美日三国的互动关系是否会发生实质性的变化，还需要持续观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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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Triangle Interaction among Ishihara Thinking, The American Right-Wing Think Tanks And Media

Wu Fei, Ph.D

Professor of Journalism andCommunicationSchool,

JiNan University,China

Chi Ming,

Graduate Student of Journalism andCommunicationSchool,

JiNan University,China

Abstract: The past rapid growth of the Japanese economy after World War II had been falling into two decades in the economic stagnation. Where is direction ofJapanin the future? Strong unprecedented economic crisis drove people falling into confused situation. Shintaro Ishihara, Japanese right-wing extremist with conservative identity developed his strategic expansion by connecting with the American right-wing think tank such as the Heritage Foundation, and use the language of media to sparkled the development of right-wing thinking influencing the direction of Japanese politics and the establishment of political parties. Recently, according to opinions of the senior Republican members of Congress, Walter Jones and Charles Langer, who considered thatU.S.think tanks advocating does not fully represent the future direction of theUnited States. Three political institutes are balancing and containing the different opinions in theUnited Statesand therefore, big government is not the only subject in theU.S.under the Observation of Congress and the media. Pursuing the powerful regime or the economy is not the final goal for theUnited Stateswho might be interested in maintaining the leadership to protect US National interests. The rebalancing policy reflects this kind of attitude. Any strategic expansion and even regardingChinaas an enemy is not the core meaning of existence for theUnited States. It might be the phenomenon under US rebalancing in the Asian-Pacific Region and many argued that kind of opinions. Social stability is the purpose of separation of powers in theUnited States. Shintaro Ishihara attempted to connect withU.S.right-wing think tanks, using media tricky behavior deserved of the vigilance of the Asian countries.Chinashould not be the center of scapegoat ofJapan’s crisis and also needs to strengthen the lobbying in the U.S. Congress. Otherwise, US Congress might make the wrong decisions at a time.

Keyword：Diaoyu Island, think Tank, Shintaro Ishihar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