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周末，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在加州“阳光之乡”庄园以“不打领带的峰会”的形式会见了美国总统奥巴马。这次罕见的非正式会议的目的是让两位领导人自由讨论广泛议题，显示了华盛顿和北京都希望更紧密合作的信号。习近平希望拉拢的不只是美国。过去的几年里，北京提高其国际地位的努力不仅仅是各种媒体和文化活动，也包括了积极的外交举措，还有针对发展中国家数十亿美元的没有任何附加条件的经济援助。

西方评论家往往专注于这个组合中的媒体和文化而忽略其他部分。有一段时间，有关中国的崛起的故事占据媒体的头条。嘲笑中国的软实力战略——尤其是未能获得全球自由言论和市场的青睐——已经成为西方学者和媒体分析师的一种流行言论。例如，最近，在亚洲协会的在线杂志《中参馆》上，一群著名的中国专家和媒体专家讨论为什么中国的软实力战略会让人有“强买强卖”的感觉。他们的讨论主要集中在中国无力打造世界级品牌和制作能与好莱坞电影齐名的电影作品上。

事实上，中国不能称霸全球运动鞋生产和流行明星的现象是中国各级文化官员和年轻的民族主义者的文章一大部分内容。但是，这样的品牌建设的实际战略影响是难以确定的。有很多年轻的中国人认为对耐克和肯德基等品牌的忠诚度与谴责美国外交政策或对西方媒体——他们认为对中国的报道有偏见——的不信任之间没有矛盾。那些深深相信民间社会力量的人认为这些行为是透过美国电影明星和商品传递出来的。但是，如果美国的文化出口是从非政府的渠道开始的，这也使得他们不可能成为促进美国利益的渠道。

90年代初，第一个推广“软实力”概念的政治学家约瑟夫·奈一直都对以国家为中心的软实力战略持有批评意见。在最近的专栏中，他认为中国的努力是徒劳的。他担心中国在世界各地开设孔子学院教授中文和中国文化，还有通过国外分社和国家控制的媒体，比如中国日报和中央电视台，来进行“脆性宣传”。约瑟夫·奈认为，对软实力而言，信誉就是一切。中国没能理解一个被控制的国家的文化产品永远不可能在信誉上打败一个充满活力的民间社会文化产品。事实上，除了自由社会还能有其他国家能够制作出有信誉并且有影响力的作品，比如最近荣登中国票房第一位的《钢铁侠3》吗？

嘲笑中国媒体如中国日报美国版的努力是很容易的事情。中国日报美国版的报道从隐性的宣传到露骨的宣传都有。最近的一篇题为《监狱日记带来了好消息》的文章报道了被囚禁在广州的外国人的成长经历和有滋有味的生活。根据文章描述，一个来自尼日利亚的囚犯“乐于接受”监狱管理部门提供的礼物——例如笔和纸——来写作。奈和其他评论家认为这样的宣传只能赢得少数在西方民主国家自由新闻媒体环境下长大的人。但是，这样的文章比起美国之音的特别英语节目在写作水平和制定外交议程方面有过之而无不及。同样，孔子学院的老师也跟美国和平队送到其他国家去教英语和促进国际和平的年轻的毕业生们一样认真。相反，美国和平队，这个美国国务院项目的外交逻辑很少被质疑。

所有这些分析师忽略的是，中国的这些努力不一定是冲着西方，甚至是国际观众来的。不管中国实际上的国际形象如何，中国的媒体扩张，还有2008年奥运会和2010年世博会，都对中国的国内观众发出一个重要的信号：中国国家领导人正在积极主动的建立一个积极进取、热情开放并不断上升的全球力量的形象，与传统的殖民压迫和屈辱的历史成为对比。

在软实力的讨论中，西方富裕民主国家的不少目光集中在中国的声誉上。奈援引国际好感度调查有关各个国家的评级来支持他的说法：除了在非洲和拉丁美洲的一点点成功，中国在国际上的支出没有太多回报。然而，根据皮尤每年大约20个国家全球态度项目的调查，2012年，中国比美国在巴基斯坦、突尼斯、俄罗斯、黎巴嫩、希腊、埃及和约旦各国民众中形象更正面；2011年，在印尼和巴勒斯坦，中国比美国形象更正面；2010年，在阿根廷民众眼中中国比美国形象更正面。

忽视中国在非洲、拉丁美洲，以及中东地区的软实力战略的成功非常容易。但是，对中国的直接经济和政治目标来说，在贫穷但资源丰富的国家建立积极的形象远比为西方观众留下深刻印象重要得多。中国的前殖民受害者和当前崛起国家的双重身份帮助它在世界各地取得成功。虽然在一些非洲国家，如赞比亚，已经出现了一些针对中国的摩擦，但是在撒哈拉以南的非洲国家中国取得了显著的进展。肯尼亚和尼日利亚都很感谢中国慷慨的援助和团结发展中国家的呼吁。

沈大伟（David Shambaugh）在他的新著《中国走向全球：不完全的大国》中提到，中国思想家往往认为自己的国家缺乏软实力，但他们认为非洲，中亚、拉美和中东这些地区有一个绝佳的机会来弥补。在某些方面，这让人想起了中国在奥运会中的策略。在可以预见的将来，中国可能没有希望在篮球项目上挑战美国的梦之队，但是通过在西方不重视的项目中投入大量资源，中国成功地在2008年拿到了最多的金牌。一个以国家为中心并且深思熟虑的方法——许多人认为是中国软实力发展的最大障碍的方法——使那个曾经看起来是无可争辩的奥运霸主地位的美国和其开放的体育系统相形见绌。

近年来，美国一直努力在中东地区培育软实力。普林斯顿大学的博士后研究员Dawn Murphy表示，中国在这个地区一直都特别成功。“在一般情况下，阿拉伯街社会非常看好中国，” Murphy告诉我。中国的反帝国主义言论和一贯对阿拉伯政治支持的历史已经为中国——尽管与以色列有着密切关系——赢得了相当大的地区的支持。虽然中国对叙利亚不干涉主义的立场惹恼了一些阿拉伯官员，但是中国与阿拉伯世界的关系仍然紧密。

但是，中国不仅仅是最近才占了点便宜。尽管它的国家通讯社——新华社——在西方影响可能不大（除了作为一个代表共产党的引言）。然而，在政府预算不足以支撑太多的对外报道的国家，如埃及，新华社占据了关于中国报道的显著分量。Murphy说：“这不只是软实力，这是控制话语权。”事实上，埃及革命最初似乎吸取来自美国的民间社会的灵感，埃及总统穆罕默德·穆尔西在其与美国的关系恶化后选择了中国作为他的第一个中东地区以外的官方行程。

当美国还在迷迷糊糊地处理中东问题时，中国已经成功地扫清了一些严重的外交路障。Murphy说，中国曾经试图通过积极主动地接触中东外交官来压制有关虐待和宗教压制国内穆斯林人口的担忧，尤其是在2009年中国新疆维吾尔族暴动之后。这个问题似乎对中国在阿拉伯世界的好感度没有造成很大影响。同时，由于和中国的维吾尔族的密切的文化和语言联系，土耳其也在密切关注新疆发生的事情。土耳其79%的人对美国没有好感，而只有59%的人对中国没有好感；而土耳其则被认为是美国在穆斯林世界最重要的盟友之一。

在《中国走向全球》一书中，沈大伟表示 “不管中国是否能成为一个全球力量，世界各地的许多人已经认为他是一个全球力量了。” 2011年皮尤的一个调查显示，在21个接受调查的国家中，11个国家的大多数受访者认为，中国已经取代或最终将取代美国成为主导世界的超级大国。虽然沈大伟强调，中国缺乏软实力——认为“观念有时会掩盖现实”——但是能够投射形象并吸引世界的注意力显然是软实力的一种重要形式。

除了不打领带的峰会，这周也是1989年学生运动24周年。当年的图像吸引并激怒了太多自由国家的民众。各地已经有各种守夜和回忆的活动。但是，不是在中南海面对内部的各种批评，中国的新领导人自信满满地在加州享受热情好客的美国总统的款待，向世界展示这个日益突出的国家并吸引世界的关注。

（来源：外交政策，作者：Scott Moskowitz，日期：2013年6月9日，编译：郑钰，链接：httpwww.foreignaffairs.comarticles139447scottmoskowitzbeijing-does-it-betterpage=sho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