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网7月25日讯 1984年出生的加藤嘉一有着比同龄人更加丰富的履历和更多重的脸孔。他曾是热衷于讨论中国话题的北大留学生,也曾做过制作人、策划人、主持人、媒体评论员、专栏作者,他的《从伊豆到北京有多远》、《中国,我误解你了吗》、《致困惑中的年轻人》一度畅销中国。加藤嘉一在中国被誉为日本人里的“中国通”,在日本则被称为“最了解中国的日本人”。他在2003年4月“非典”高峰时来到中国,在2012年离开中国,前往美国哈佛大学担任客座研究员。他曾在接受媒体访问时说过:“我是把自己的青春交给了中国。”如今,加藤再次回到中国,以察哈尔学会研究员的身份出现在大家面前,分享自己在哈佛大学访学的两年期间对中美关系的进一步看法。
胡锦涛总书记当年提出的“打破大国崛起的传统逻辑”的话题,引起了加藤嘉一的注意。他想通过对于美国战略家的访谈,对中美关系进行跟踪考察,对中美日三边关系有进一步的了解。
在哈佛的这两年,加藤嘉一对美国的战略家们进行了访谈,他希望通过深入的观察,分析出影响美国对华政策的战略家们是如何看待中国崛起的,以及如何从中定位美国人自己的战略。传统大国崛起的模式能否被超越?中国和平崛起能否成为可能?若想避免冲突,中美双方又应该如何进行互动?加藤嘉一认为,在美国的战略家看来,管控和避免冲突是中美的共识。但这只是新型大国关系的一半。另一半则是对于未来国际关系的不同看法。这种看法的分歧来源于二者的不信任。中方认为美国在遏制中国,在用对待苏联的方式对待中国。美国则认为中国要改变世界秩序,这恰恰是美国最为关切的。中方强调前者,美国强调后者。这种情况的发生,来源于中美之间的误解。即使这样,仍然有三种要素正在促进中美战略靠近:1、经济相互依存程度很强;2、全球性议题的崛起,需要双方合作;3、国内政治上相互的脆弱性,双方都将注意力放在国内经济增长,社会公正,政策稳定等层面上,不希望在外交上,特别是在最重要的双边关系上出现乱局。
由于加藤嘉一同时具有中日美三国的生活和研究背景,因此不可避免地要谈到三国关系。他在哈佛的观察是,在美国看来,日本是一个矛盾体。一方面,日本是麻烦的制造者;另一方面,他又是美国的盟友。对于日本来说,日美同盟也不是根深蒂固的。随着中美关系的发展,日本再强调日美同盟已经过时,应该考虑三边三角关系,即使这种三角关系不是等边三角。
美国对中国崛起依然存在着一些质疑,这包括地缘政治上的利益冲突,也包括政治体制、价值观的不同,还包括国家规模的历史性。加藤嘉一表示,他在去美国之前,没有体会到政治体制因素的重要。但到美国后,他发现这种因素对于华盛顿的决策者和大学教授都有影响。如此大规模的国家的崛起,引发了美国的不安。中美关系的挑战和变数也来源于这些:认识的差异,国家战略意图的相互猜忌;地缘风险的不断增高,中美的竞争或冲突在地缘政治问题上可能会爆发;中美双方内政的不确定,两国国内政治一旦失控,摩擦会增大。在美国的战略家看来,美国不必、也不可能遏制中国,如果中国出问题,那问题只来源于中国自己。美国要做的,只不过是提升自己的实力。
因此,加藤嘉一给出的答案是:目前,中美之间的关系还谈不上打破大国崛起的传统逻辑,还会长期“漂泊”下去,这个问题会长期保留。
在回答中国网记者关于“国内的舆论把美国看成是抑制中国崛起的最大力量”的提问时,加藤嘉一表示,美国奋斗多年,建立了这么多的同盟关系,曾经非常努力地普及他们的价值观、发展模式。我们今天不管在什么地方,看到美国的影子这是很正常的。虽然说美国衰退,但是我们随时随地都可以看到美国的影子,这说明美国之前所做的工作在一定程度上是有成效的。中国在“走出去”的国家当中,在任何地方都会看到美国的影子,怎么处理跟美国影子的关系,这才是重中之重。他更倾向于认为,中国国内媒体夸大了美国对中国崛起的压制作用。
与中国网记者谈到日美同盟关系时,加藤嘉一举了去年的全球十大风险的例子,当时的调查结果显示,同盟危机对美国来说是最大的风险。一方面,从日本的角度来说,美国是同盟国,美国在亚太地区战略部署过程中强调战略再平衡,关注两个问题,一个是安保问题,一个是TTP。上一次奥巴马访问日本的时候,日本最后拒绝了跟美国签全面的协议,奥巴马对日本是有看法的。那就是说美国重回亚洲的过程当中,希望日本在领土问题上跟中国搞好关系,在推行TTP的过程中发挥应有的作用,但是日本都没有做到。从中可以看到,美国对于这位同盟国——日本,是有意见的。
他认为类似的同盟危机,在中东也存在,以色列不仅帮助美国解决阿拉伯中东的问题,还经常给予一种挑衅,或者成为一个麻烦的制造者。英国可能有所不同,作为一个同盟国,处理跟欧盟的关系,在解决美国与欧洲经济问题的过程当中,整体来说,跟法国、德国比,英国还是比较配合。加藤嘉一认为美国这点是很厉害的,他至少意识到以后同盟关系该怎么处理,接下来能否继续依靠同盟的逻辑去经营全球战略。
作为日本人,还是必须得坚持美国倡导的同盟。他对有人提倡的“美国衰落了,中国崛起了,中日共享文化,所以中日联盟对抗美国”的想法表示不理解。提出日本唯一的选择是不断巩固、深化日美崛起,因为中国越崛起,这个地区越需要日美同盟,日美同盟越稳定,中国从中获利越多。
他继续阐释这一比较新颖的看法:“难道说战后中国从日美同盟中没有受到任何利益吗?美国至少控制了日本啊。当然,也发生很多事情,但是日美同盟毕竟使中国获益。在我看来,中国国内有夸大日美同盟负面影响的倾向。其实日美同盟也给中国,以及中国周边的政策带来实惠,由于各种原因,这点在中国的媒体上有所忽略。”
日美如何适应中国崛起,中国如何适应日美同盟,三国已经不是所谓的零和博弈的关系,我们不断看到各种各样的地缘政治风险也好,经贸问题也好。如何相互适应,适应不同的价值观,适应不同的发展模式,适应不同的危机等等,这点才是重要的。
他还提到今天中美讨论新型大国关系或者新型关系,日本方面也很担忧美国会不会抛弃日本,跟中国靠近等等。无论是日美、中美,还是中日,都处于一个战略调整的非常重要的时刻,这会持续一段时间。
在这个时刻,中日美应该避免的是包围战。你看,安倍首相和习近平主席都在展开包围战。这点在他看来是一个比较明显的变数,就是包围中国,包围日本,孤立中国,孤立日本。这是今天从两国执政党的做法中,加藤嘉一认为这是一个不太正面的现象。但从“三国演义”的角度来说,确实很有意思。
最后他提到,中美潜在的冲突面、对立面是可以想象到的,但是越如此,日本越应该发挥更重要的建设性的作用。作为美国的盟国,至少日本理解中国的发展模式,对于中国不一样的价值观,日本并不是像美国那样铁板一块。按道理日本从未来30年、40年、50年的角度来看,他相信日本对中国将会必须越来越重要。
在察哈尔学会举办的这次圆桌会议上,学会研究员、凤凰网核心项目总监王冲,国务院新闻办公室朱承铭,中国国际交流协会欧美处副处长张要武、北京市妇女国际交流中心副主任杨晶、环球网高级顾问马世琨、山东社会科学院邱玉峰均发表了看法,并与加藤嘉一进行了深度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