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与世界的互动经历了三个阶段,第一个阶段是被迫融入世界,第二个阶段是主动向世界开放,第三个阶段是中国和世界要相互理解、相互适应。布热津斯基说过一句话“中国的崛起是21世纪最显著的现象,影响最深刻的现象,但是中国和世界为此都没有做好准备”。
目前我们已经进入到第三个阶段,这样的中国崛起之后对世界意味着什么?我经常会为中国的崛起捏把汗,因为它的传统文化是地域型的,是农耕文明的,而现在中国的经济依赖于对外贸易,全球中国的身份在形成,单凭传统中国的地域性的文明足以支撑今日中国的全球性崛起吗?答案是否定的。
尽管古代中国讲的是天下体系。但所谓天下大致重合于东亚地区,同今日全球的概念不是一回事。当时中国GDP 最多时曾占世界的30%、40%,但主要是自己内部循环,是依赖内需的农耕经济。现在中国GDP占世界总量的10%,但这个10%是大进大出的,是同世界融为一体的,而且这种经济结构对世界的贡献很大。去年、前年全球经济增长一半左右都是中国人贡献的。
因此一个新的中国在形成,我们以前都讲传统中国,到后来讲现代中国,一直到所谓的全球中国,这三个概念都在逐步的形成过程中。我认为目前中国有传统中国、有现代中国、有全球中国三重多元身份。
这种特殊性要求中国公共外交必须要解决中国身份的问题。中国公共外交要解决中国是一个什么样的现代国家,中国同其他国家是什么关系,中国认为这个世界应该是什么样的一个世界。
尤其是金融危机以后,“后美国时代”、“后西方世界”的观念纷纷提出,凡是以前铁板钉钉认为西方代表普世价值的人,现在自己也在怀疑自己,特别是在欧洲,很多人对中国还充满了遐想,希望西方文明不能解决的问题,中国崛起可以得到解决。
现在这个时代,大国关系也不是完全确定的,没有固定的朋友和敌人,今天你是我的朋友,明天也可能在某些问题上成为我的对手或者成为绊脚石。比如说印度,长期以来美国认为它是最大的民主国家,但是在关键问题上印度是美国最大的绊脚石,美国人有需要的时候谈它是最大民主国家,不需要的时候说它就是麻烦制造者。中国同美国的关系、中国同欧洲的关系也充满了这种变动性,在不同的问题、不同的领域、不同的情况下可能都会出现不同的组合。
变动时代里面秩序、价值、体系都在重构,与大国之间的关系都在重新的构成过程中,为中国的崛起,为中国对外的公共外交和建构新的国家身份带来历史性的机遇,也带来了历史性的挑战。
因此我所理解的公共外交对中国的意义,在于解决中国国家身份建构的问题,解决中国和世界关系的问题,解决和世界怎么互动的问题。不仅是建构自己,也要建构世界。
中国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搭便车,满足于成为民族国家体系的一员就可以了。那时是讲同国际接轨,现在轨道都没了或者轨道都弯了,到哪儿接轨去啊?人家还会倒过来跟我们接轨,有很多发展中国家希望到中国来取经。所以中国对世界应该作出更大的贡献,不仅是GDP、中国制造,还应有中国对世界的制度、理念和设想,现在看起来我们还没有达到这一点。
一般来说,贡献有器物层面、制度层面和精神层面。现在中国对世界的贡献大多还停留在器物层面上。在制度和精神层面上,中国给世人的印象却是不确定,甚至连中国自身将来怎么走都充满不确定性。有人说中国迟早崩溃,也有人说中国迟早会统治世界,什么版本都有。
更重要的是,中国认为自己将来是什么,要什么,在这个身份和理念问题上,中国自己恐怕也还说不清。和平崛起理论要解决的问题是中国和国际体系的关系,中国崛起,要参与国际体系,而不是推翻国际体系,现在这个问题已经解决了,因为中国已经是国际体系重要成员国了,现在面临的问题是这个体系以后何去何从?这个世界体系已经不完全够用了,这个体系呼唤其重要参与者做出新的贡献。
中国传统思想讲求“无欲则刚”,这从某些方面看是一种美德,但从现代公共外交的角度来看却可能意味着不知道自己要什么,或者说不清自己要什么。这样一来,容易让别人觉得你意图不明,从而担忧你别有用心,甚至是心怀叵测,有意把意图给掩盖起来。结果往往是百口莫辩。
考虑到上面种种因素,对中国来说,做好公共外交需要在四个方面做好统筹。
第一,要统筹国内外大局。内政建设好了,没有大的问题,再加上外交没有问题,公共外交才能自圆其说,做到身正不怕影子斜。
第二,要统筹传统和现代。不要总是言必称古代,孔夫子管不了现代的全球中国。
第三,要统筹国别与领域外交。我们现在的公共外交主要着眼于美欧大国,但有些支点国家也非常重要。比如说印度尼西亚,在穆斯林世界很有影响,是穆斯林人口最多的国家。如果把中国和穆斯林的关系讲清晰,有利于构建在整个穆斯林世界的形象。再比如以色列、伊朗等国。支点国家不光是看GDP有多大,也不光是看地缘政治,而要看它在全世界战略格局中的意义。
第四,要统筹中国自身的多元身份。